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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孙氏与笼山赵氏家族
颜山孙氏

作者:陈汝洁

按:本节是我承担的《山东地域文化通览(淄博卷)》第八章中一节的初稿,写完后发在博客中,希望网友能够指摘其中的失误,以免正式出版后留下遗憾。此后又经过两次修改,早已将稿子交给学术主编。5月13日到博山参加赵执信与清诗学术研讨会,拿到会议《论文集》后,就看到其中某博士的一篇论文有的段落与我的这篇初稿“过于一致”,该博士论文中有的叙述语言也与拙作完全一致。鉴于《山东地域文化通览》尚未出版,而该博士的论文已在本次论文集中发表,所以我在此将此事说明,以免细心的读者日后指摘我抄袭了该博士的论文。我拟将此事函告山东省古典文学学会,让该会做出裁决。(2011年5月16日)

 

第五节 颜山孙氏与笼水赵氏家族

 

明清时期,博山是闻名全国的琉璃之乡。博山的孙氏家族是琉璃世家,清初,孙氏家族因孙廷铨官拜内秘书院大学士而成为当地望族。孙廷铨在《颜山杂记》中详细记述了琉璃的生产工艺,是现存最早、最翔实的琉璃科技文献。与孙氏家族有姻亲关系的博山赵氏家族,满门风雅,尤以诗歌名扬海内。

 

一、颜山孙氏家族——从琉璃世家到文化世家

颜山孙氏始祖孙克让,洪武三年(1370)由直隶枣强迁至青州府城东南隅,后迁居益都西乡颜神镇。据《重修颜山孙氏族谱序》载,孙氏“应内宫监青簾匠,业琉璃,造珠灯、珠簾,供用内庭。”[①]这说明,颜山孙氏自始祖起即隶匠籍,以制造琉璃为业。孙延寿(1548-1625)是颜山孙氏第六世,以经营琉璃致富。孙霁《柳溪公行略》云:“(柳溪公)讳延寿,……世业琉璃,自作尤精,每岁带本货游京师,……殆稍裕,伙高朝业、钱双峰、钱绪斋贾江南,家由是昌矣。”[②]家业殷实,为子孙读书提供了良好基础。孙延寿的长子孙霁,中乡试副榜,曾任湖南湘潭县县丞。著有《南岳集》。孙霁有文名,颇得时誉,曾历馆缙绅家。他重视对弟、侄的教育,“历馆时,必携弟自教之。诸侄稍长,皆以次授经。吾家文学,如薪火相传,公实为鼻祖”。[③]在孙霁的教育下,他的长子孙景昌中崇祯 年进士,历任直隶清苑县、江西南昌县知县。他的弟弟孙震(1577-1642),以贡生任濮州训导,升潍县教谕。孙震即孙廷铨的祖父。

孙廷铨中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康熙元年(1662),官拜内秘书院大学士,入参机务。孙廷铨有两个儿子,均有文名。长子孙宝仍(1636-1707),字孝堪,号恕斋,著有《时绎堂集》。次子孙宝侗,字仲愚,聪慧绝伦,九岁学诗,即尔雅可观,著有《惇裕堂集》。

孙廷铨的堂弟孙廷铎诗歌成就受到诗坛领袖王士禛推重。孙廷铎(1622-1699)[④],字道宣,别号烟萝居士,梦果道人。崇祯十五年(1642)举人。入清,康熙八年(1651)官广东阳江知县。六年后以新例捐纳中行离任。著有诗集《说研堂集》四卷。王士禛称述其诗作“五言犹为擅场,《闭关》诸作,非彭泽、右丞不足拟也”。[⑤]

上述以外,颜山孙氏家族中有著述者尚有:孙廷锡著有《拙鸣集》,孙宝仁著有《禹石楼集》,孙宝任著有《黄雪舫遗诗》,孙续端著有《退学集》,孙崇祚著有《乡党便考》、《槐荫堂诗文集》。彬彬之盛,堪称文化世家。

 

二、孙廷铨与《颜山杂记》

孙廷铨(1613—1674),字枚先,又字伯度、次道,号沚亭、灌长氏。崇祯十二年(1639)举人,翌年成进士。在明代曾任大名府魏县令、永平府抚宁县令、监纪推官等职。明末,请假归里。入清,顺治二年(1645),孙廷铨应诏晋京,授河间府推官,分司天津卫漕务,旋被提拔为吏部稽勋司主事。此后官职屡有升迁,曾任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康熙二年(1662),官拜内秘书院大学士,入参机务。康熙三年(1664)冬,因疾请归,自此回故乡颜神镇,居家十年,谢客著述。康熙十三年(1674)卒,享年62岁,谥号“文定”。《清史列传》卷五有传。王士禛《孙文定公传》[⑥]述其生平事迹甚详。著有《沚亭删定文集》二卷、《沚亭自删诗》一卷、《南征纪略》二卷、《颜山杂记》四卷、《汉史亿》二卷、《琴谱指法省文》一卷等,以上著作曾汇印为《孙文定公全集》,有康熙间师俭堂刻本。

孙廷铨的著述中以《颜山杂记》最为知名,曾收入《四库全书》。《颜山杂记》是孙廷铨记录家乡颜神镇山川风物的一部笔记,四卷中包括山、谷、水、泉、城市、官署、乡校、逸民、孝义、风土、岁时、长城考、灵泉庙、灾详、物变、物产、物异、遗文等,可视为一部地方简志。书前有赵进美《序》和孙廷铨自《序》,书后有孙廷铨长子孙宝仍的《跋》。据孙廷铨自《序》,《颜山杂记》写于康熙四年(1665),即他卸任归里的第二年。孙宝仍的《跋》写于“康熙丙午秋七月”,“康熙丙午”即康熙五年(1666)。颜神镇在清初隶属山东省青州府益都县,至雍正十二年(1734)才改为博山县。孙宝仍在《跋》中称他的父亲之所以写这部书,是因为以前的《青州府志》对颜神镇记载简略,所以他广搜风物,记为此书。

《颜山杂记》卷四《物产》部分较详细地记述了陶瓷、琉璃的制作工艺以及颜神镇铁、煤等矿产资源,具有很高的科技文献价值。其中关于琉璃的记载,全面、系统地记述了当时颜神镇的琉璃生产工艺,包括烧造琉璃的原料、工具、吹制、配色、火候等。孙廷铨出身琉璃世家,所记述的美术琉璃技艺多来自有实践经验的匠师,所用术语也直接取自工匠的行业术语,其中有些术语和技艺一直沿用至今。清人杨复吉曾抽取《颜山杂记》中关于琉璃的记载,以《琉璃志》为题辑入《续昭代丛书》。1911年,的邓实、黄宾虹编纂《美术丛书》也辑入此篇。至今淄博的琉璃制品依然闻名海内外,这是数百年来此地人民不断探索、发展这些工艺的结果,而《颜山杂记》中的这些宝贵文献无疑促进了这一行业的发展。

作为一部风物记,《颜山杂记》非常讲求文章之美。赵进美在《序》中称道此书“简而有法,洁而多姿,上追《考工》、《尔雅》,下亦不失应劭、郦道元,其文之工足以传远”。[⑦]王士禛在《居易录》中亦说此书“文笔奇陗”。[⑧]

 

三、赵氏家族的一门风雅

笼水赵氏的远祖在北宋靖康年间,因躲避战乱,迁居蒙阴。至明朝永乐初年,蒙阴赵平迁来颜神镇,他被《笼水赵氏世谱》称作始祖。赵氏第二代传人赵彦名有三子:长子赵廷杰,次子赵廷刚(后绝嗣),三子赵廷毅。赵廷杰一支被称为“南赵”,赵延毅以一支被称为“北赵”。“南赵”家族从明成化年间起,往往以乡贡仕州县。而“北赵”家族则到第九世赵振业“以进士起家。”[⑨]

赵振业(1588-1671),字在新,号暨坦。万历四十六年(1618)举人,天启五年(1625)进士。曾任邯郸县令,颇有政声,故五年之后“以循吏第一擢云南道御史”。因上书弹劾吏部和兵部,得罪了当时的首辅大臣温体仁。当赵振业因政绩突出要被“议加卿寺”时,温体仁从中作梗,将此议作罢。崇祯七年(1634),赵振业奉命督学南畿。温体仁的一位亲戚以童子十名向赵振业求通观节,遭到拒绝。温体仁怀恨在心,将赵振业贬为川北道参议。崇祯九年(1636),赵振业升任楚中大参,分巡荆西,对张献忠领导的义军多有抵抗。后来,赵振业看到朱明王朝气数已尽,自觉回天无力,便称病离职归乡。清朝鼎革,清廷大批启用明朝旧臣。赵振业被推荐为佥事守参议,督粮山西。因清朝天下初定,人民饱受战乱之苦。赵振业在山西“均水利,清粮额,查藩产,皆以宽恤行之”。因赵振业有德于民,故山西百姓在太原为其建生祠。后,赵振业被提升为江南布政司参议、庐州兵备道,曾在江西组织过镇压抗清义军的活动。致仕后优游林下二十年,康熙十年(1671)卒,年八十四。[⑩]赵振业以事功显于当世,他虽无著述流传,但笼水赵氏后来以文学显于世者,几乎是赵振业一支。其中,文学成就最高者是赵振业的四子赵进美和曾孙赵执信。

乾隆年间卢见曾编选的《国朝山左诗抄》和嘉庆年间张鹏展编选的《国朝山左诗续抄》两书,选录了赵振业后人19人的诗作。除赵进美、赵执信外,尚有赵执端、赵慈诗作成就较高。

赵执端,字好问,号缓菴,附贡生,选汶上县教谕。著有《宝菌堂遗诗》二卷,入《四库存目》。赵执端是王士禛季妹之子,诗学王士禛,颇得其体。

赵慈,字雪亭。赵执信季女,自幼学诗于赵执信。著有《灰心断肠诗词集》、《诗学源流考》。

文学而外,笼水赵氏族人在书法和绘画方面也颇具才艺。赵执信诗歌而外,精于书法,“书法真、草、八分,皆为世所珍。” 赵执信的弟弟赵执谷,工书法,犹善画花卉。赵执信的堂弟赵执贲、孙子赵领、曾孙赵雎均精于绘事,可谓一门风雅。

 

四、赵进美的诗歌与戏剧

赵进美(1620-1692),字韫退,号清止。他自幼聪慧过人,博览群书,与苦功帖括之余,还常常自作诗文,被乡人称为“圣童”。他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乡试中解元。崇祯三年(1640)考中进士,奉命出使江西、宁益二藩府。明亡后,赵进美曾侨居金陵、汾湖等地。顺治二年(1645),赵进美奉诏出任太常寺博士。顺治七年(1650),被推举为刑科给事中。顺治十年(1653),升任户科右给事中,次年转任礼科左给事中,主考湖广乡试。顺治十三年(1656),出任江西按察司副使,分管巡查湖西道。顺治十七年(1660),转任广东布政司参议,分守左江道。康熙四年(1665),任陕西布政使司参议,戍守关西道。康熙十二年(1673),“三番之乱”起,赵进美出补江南江镇道参政,后改任浙江杭严道参政。康熙十六年(1678),转任河南布政使司参议,分守河北道。康熙二十一年(1682),被擢升为福建按察使。康熙二十三年(1684),因年高上疏归里。康熙三十一年(1692)卒,享年73岁。

赵进美一生政事之余,还勤于著述,著有《清止阁集》。赵进美在明末与莱阳姜垓、宋琬,桐城方以志,华亭陈子龙、李雯、宋征舆等,以诗名雄视南北。王士禛曾评述其平生诗歌创作:“公少为诗,清真绝俗,得王、孟之趣。使江西时,尤刻意二谢。其《放吟》一卷,皆乐府诗。丁明末造,多悲天闵人之思。顾盼跌宕,不主故常,有邯郸生天人之叹。丙戌后,官京师,与龚芝麓尚书、曹秋岳侍郎诸公倡和,一变而高华,尚声调。然《梨花》、《枫叶》诸篇,风致不减青邱、海叟。《使楚》一集,尤为艺林所贵重。”[11]赵进美诗歌宗赏“七子”,其《清止阁集自序》云:“予尝取论诗之合者,于宋得严沧浪,明得徐昌谷、王元美。”[12]这与王士禛论诗颇为同调。赵进美《梨花》诗云:

暮烟无语更依依,清影含春望欲稀。

   疏近琐窗留月照,寒垂网户见莺飞。

共停阁外青丝骑,戏舞灯前白紵衣。

莫向后庭歌玉树,故宫风雨已全非。

沈德潜在《清诗别裁集》中评价这首诗“起结最佳,语超而韵远,此咏物体也。”[13]

   明清两代,淄博地区戏剧创作不算发达,迄今有戏剧作品流传的作家仅有赵进美和蒲松龄。赵进美作有戏剧两种:《瑶台梦》和《立地成佛》。《瑶台梦》一折,系改编自《太平广记》卷七十《许飞琼》篇。进士许瀍卧病河中,梦魂出游,女仙许飞琼令仙童指引,使其入瑶台仙境,与女仙饮酒赋诗,其乐融融。许瀍一觉醒来,顿觉久病痊愈,精神倍昔。然回乡梦境,不胜凄凉之感。这篇戏曲,文辞典雅,意境幽美,表达了作者身历鼎革世事如梦之感。《立地成佛》四折一楔子,剧情为:休宁寺来了一个游方和尚,用言语讥刺叶屠,叶屠与之大斗一场,继又后悔,打算施舍斋饭,游方和尚乘机劝叶屠入道。叶屠宰杀牲口时,牲口突然口说人话,说他是叶屠之父,因前生屠宰牲口而投身为牲口。叶屠听罢,放下屠刀,随游方和尚出家。王士禛说赵进美“丁明末造,多悲天闵人之思。顾盼跌宕,不主故常,有邯郸生天人之叹”,这在两部戏剧作品中体现非常明显。王士禛认为赵进美的戏剧成就堪比元代曲家张可久(小山)、贯云石(酸斋)。[14]



[①]孙以宁《重修颜山孙氏族谱序》,见《孙氏族谱》,博山孙氏民国二十年(1931)铅印本。

[②]孙霁《柳溪公行略》,见《孙氏家乘》,博山孙氏民国二十年(1931)铅印本。

[③]《孙氏家乘》,博山孙氏民国二十年(1931)铅印本。

[④]钱仲联主编《中国文学家大辞典·清代卷》(中华书局1996年第1版)记孙廷铎的生卒年为“1623-1680以后”,不确。此据王士禛《文林郎阳江知县孙公墓志铭》,见《王士禛全集》,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2215页。

[⑤]王士禛《文林郎阳江知县孙公墓志铭》,见《王士禛全集》,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2214页。

[⑥]王士禛《孙文定公传》,见《王士禛全集》,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2073-2076页。

[⑦]赵进美《序》,见《山川风情丛书•蜀中广记(外六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760-761页。

[⑧]王士禛《居易录》卷十,见《王士禛全集》,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2867页。

[⑨]赵执信《先府君行略》,见《赵执信全集》,齐鲁书社1993年版,第495页。赵执信《先府君行略》:“二世祖讳彦名,有二子:长讳廷杰,次讳廷毅。”误。赵汝弼《赵氏宗派记》:“彦名娶王氏,生子廷杰;再娶王氏,生子廷刚、廷毅。”见《笼水赵氏世谱》,光绪三年(1877)刻本。

[⑩]乾隆《博山县志》卷六下,乾隆十八年(1753)刻本。

[11] 王士禛《诰授中大夫福建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清止赵公墓志铭》,见《王士禛全集》,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2194页。

[12] 赵进美《清止阁集自序》,见《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第二十九册影印山东图书馆藏清初抄本《清止阁集》,山东大学出版社   年版,第490页。

[13]沈德潜《清诗别裁集》,中华书局1975年影印教忠堂本,第27页。

[14]王士禛《诰授中大夫福建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清止赵公墓志铭》,见《王士禛全集》,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21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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