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家评注孙子兵法》之三 或问死生之地何以先存亡之道?曰:武意以兵事之大在将得其人,将能则兵胜而生,兵生于外则国存于内。将不能则兵败而死,兵死于外则国亡于内,是外之生死系内之存亡也。是故兵败长平而赵亡,师丧辽水而隨灭。太公曰:无智略大谋,强勇轻战,败军散众以危社稷,王者慎勿使为将,此其先后之次也。故曰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或问得算之多,得算之少,况于无算,何以是多,少,无之义?曰:武之文故不汗漫而无据也,盖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彼我之算尽于此矣。五事之经得三四者为多,得一二者为少;七计之校得四五者为多,得二三者为少,五,七俱得者为全胜。不得者为无算,所谓冥冥而决事,先战而求胜,图乾没之利,出浪战之师者也。 或问计利之外,所佐者何势?曰:兵法之传有常,而其用之也有变,常者法也,变者势也。书者可以尽常之言,而言不能尽变之意。五事七计者,常法之利也。诡道不可先传者,权势之变也。 常而求胜如胶柱鼓瑟,以书御马。赵括所以能书而不能战,易言而不知变也。盖法在书之传,而势在人之用。武之意初求用于吴,恐吴王得书听计而弃己也,故以此词动之。乃谓书之外,尚有因利制权之势,在我能用耳。 或问因粮于敌者,无远输之费也,取用必于国者何也?曰:兵械之用,不可假〈借〉人,亦不可假(借〉于人。器之于人固在积习,使熟而适其長短重轻之宜。与夫手足不相鉏铻(音,举余),而后可以济用而害敌矣。吾之器敌不便于用,敌之器吾不习其利,非国中自备而习惯于三軍,则安可一旦仓卒假人之兵用(装备的意思),给<供给>己之用哉?《易》曰,萃除戎器,以戒不虞。太公曰:虑不先设,器械不备,此言取用于国,不可因于人也。 或问兵以伐谋为上者,以其有屈人之易而无血刃之难。伐兵攻城为之次下明矣。伐交之智何异于伐谋之工,而又次之。曰:破谋者,不费〈开销军费)而胜,破交者,未胜而费。帷幄樽俎之间,而揣摩折冲,心战计胜,其未形已成之策,不烦毫厘之费,而彼奔北〈败)降服之不暇者,伐谋之义也。或遣使介约,车乘聘幣之奏,或使间谍出土地金玉之资。張仪散六国之从〈合纵),阴厚者数年。尉缭子破诸侯之援,出金三十万。如此之类,费已广〈巨大的费用〉而敌未服,非加以征伐之劳,则未见全胜之功,宜乎? 次于晏婴,子房(張良),寇恂,荀彧之智也。 或问武之书皆法也。独曰:此谋攻之法也,此军事之法也。曰:余法既论兵家之术,唯二篇之说及于用,诫其易用而称其所难。夫先人以所难而不继之以成法,则不足为完书。盖谋攻之法,以全为上,以破次之,得其法则兵不钝而利可全,非其法有杀士三分之灾。军事之法,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得其法则后法而先至,非其法则至于擒三将军,此二者岂用兵之易哉! 乃云必以全争天下,又曰莫难于军争,难之之辞也,欲济其所难者必详其法。凡所谓屈人非战,拔城非攻,国非久者,乃谋攻之法也。凡所谓十一而至,先知迂直之计者,乃军争之法也,见其法而知其难,于余篇矣。 或问将能而君不衘(不越权)者胜。后魏太武命将出师,从命者无不制胜,违教者率多败失。齐神武任用将帅出讨,奉行方便,罔不克捷,违失指教多至奔亡,二者不几于御之而后胜哉!曰:知此而后可以用武之意,概(此字古本作上既下木,概字之异形体)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则其意固谓将不能而君衘之则胜也。夫将帅之列,才不一概,智愚勇怯,随器(指才器)而任用者,付之以閫(音捆,旧指妇女居住的地方,意同内室)寄,不能者授之以成算。 亦犹后世责曹公,使诸将以巜新书》从事(曹操在孙子兵法中加入自己的心得,叫《孟德新书》,让部将习学运用)。殊不识公之衘将,因其才之小大而纵抑之。张辽,乐进,守(?)之偏才也,合肥之战,封以函书,节宣其用。 夏侯惇兄弟有大帅之略,假以节度,便宜从事,不拘科制,何尝一概而御之邪〈意同耶字)?巜传》曰:将能而君衘之,则为糜军;将不能而君委之,则为覆(倾覆)军。唯(曹)公得武之法深,而后太武神武,庶几公之英略耳。非司马宣王安能知武之蕴哉! 或问胜可知而不可违者,以其在彼者也。佚(同逸)而劳之,亲而离之。佚与亲在敌,而吾能劳且离之,岂非可为欤?曰,《传》称:用师观隙而动,敌有隙不可失。盖吾观敌人无可乘之隙,不能强使为吾可胜之资者,不可为之义也。敌人既有可乘之隙,吾能置术于其间而不失,敌之败者,可知之义也。使敌人主明而贤,将智而忠,不信小说(小人言)而疑,不见小利而动,其佚也安能劳之?其亲也,安能离之?有楚子之暗与囊瓦之食,而后吴人亟肄以疲之;有项羽之暴与范增之隘,然后陈平以反间疏之。夫□隙之端隐于佚亲之前,劳离之策发于囗隙之后者,乃所谓可知也,则唯无□隙者,乃不可为也。(注:囗内字,上部为繁体“兴”字上半部,下部为寡字,怎么也打不出来,字典也查不到,有高贤知道此字请赐教)。(又注,此字我反复揣摩,可能是“伺隙”的意思,就是寻找和利用敌人内部矛盾的机会。对否?)。 或问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其义安在?曰:谓吾所以守者力不足,所以攻者力有余者,曹公也;谓力不足者可以守,力有余者可以攻者,李筌也;谓非强弱为辩者,卫公(卫靑)也;谓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者,(唐)太宗也。夫攻守之法固非已实强,弱亦非虚形视敌也。盖正用其有余不足之形势,以固己胜敌。夫所谓不足者,吾隐形于微,而敌不能窥也。有余者吾乘势于盛,而敌不能支也。不足者微之称也,当吾之守也,灭迹于不可见,韬声于不可闻,藏形于微妙不足之际,而使敌不知其所攻矣,所谓藏于九地之下者是也。有余者盛之称也,当吾之攻也,若迅雷惊电坏山决塘,作势于盛强有余之极,而使敌不知其所守矣,所谓动于九天之上是也。 此有余不足之义也。 或问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受敌,无败二义也,其于奇正有所主乎?曰:武论分数形名,奇正虚实四者,独于奇正云云者,知其法之深,而二义所主夫日也。复曰:凡战,以正合以奇胜,正合者,正主于受敌也,奇胜者,奇主于无败也。以合为受敌,以胜为无败,不其明哉。 或问武论奇正之变,二者相依而生,何独曰善出奇者?曰:阙文也。凡所谓如天地,江河,日月,四时,五色五味,皆取无穷无竭,相生相变之义。故首论以正合奇胜,终之以奇正之变,不可胜穷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岂以一奇而能生变,交相无已哉?宜曰,善出奇正者,无穷如天地也。 或问其势险者,其义易明,其节短者,其旨安在?曰:力虽甚劲者,非节量短近而适其宜,则不能害物。鲁缟之脆也,强弩之末不能穿毫末之轻也,冲风之衰不能起,鸷鸟虽疾(急)也,高下而远来至于竭,羽翼之力,安能击搏而毁折哉?尝以远形为难战者,此也。是故麹义破公孙瓒也,发伏于数十步之内。周访败杜会也,奔赴于三十步之外,得节短之义也。 或问十三篇之法,各本于篇名乎?曰:其义各主于题篇之名,未尝泛滥而为言也。如虚实者一篇之义,首尾次序皆不离虚实之用,但文辞差异耳。其义所主非实则虚,非虚即实,非我实而彼虚,则我虚而彼实。不然则虚实在于彼此而善,则变实而为虚,变虚而为实也。虽周流万变,而其要(领)不出此二端而已。凡所谓待敌者,佚(逸)者力实也,趋战者劳者力虚也。致人者虚在彼也,不致于人者实在我也。利之也者役彼于虚也,实之也者养我之实也。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静)能动之者,佚饱安实也,劳饥动虚也。彼实而我能虚也。行于无人之地者,趋彼之虚,而养我之实也。攻其所不守者,避实而击虚也。守其所不攻者,措实而备虚也。敌不知所守者,斗敌之所虚也,敌不知所攻者,犯我之实也。无形无声者,虚实之极,而入神微也。不可衘者,乘敌备之虚也。不可追者,蓄我力之实也。攻所必救者,乘虚,则实者虚也。乘其所虚者能实,则虚者实也。形人(示形于人)而敌分者,见彼虚实之审也。无形而我专者,示吾虚实之妙也。所与战约者,彼虚,无以当吾之实也。寡<少>而备人者,不识虚实之形也,众而备己者,能料虚实之情也。千里会战者,预见虚实也,左右不能救者,信人之虚实也。越人无益于胜者,越将不识吴之虚实也。策之,候之,形之,角之者,辨虚实之术也。得也,动也,生也,有余也者,实也。 失也,静也,死也,不足也者,虚也。 不能窥谋者,外以虚实之变,惑敌人也,莫知吾制胜之形者,内以虚实之法,愚士众也。水因地制流,兵因敌制胜者,以水之高下,喻吾虚实,变化不常之神也。五行胜者实也,内者虚也。四时来者实也,往者虚也。日长者实也,短者虚也。日生者实也,死者虚也,皆虚实之类,不可拘(泥)也。以此推之,余十二篇之义,皆仿于此,但说者不能详之耳。 或问军争为利,众争为危,军之与众也,利之与危也,义果异乎?曰:武之辞未尝妄发而已谓也。军争为利者下,所谓军争之法也。夫唯所争,而得此军争之法,然后获胜敌人之利矣。众争唯危者下,所谓举军而争利也,夫唯全举三军之众而争,则不及于利,而反受其危矣。盖军争者,案法而争也,众争者举军而趋也。为利者后发而先至也,为危者擒三将军也。 或问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立也,动也,变也,三者先后而用乎?曰:先王之道,兵家者流,所用皆有本末先后之次,而所尚不同耳。盖先王之道,尚仁义而继之以权,兵家者流,贵诈利而终之以变。司马法以仁为本,孙武以诈立,司马法以义治之,孙武以利动,司马法以正不合意则权,孙武以分合为变。盖本仁义者治必为义,立诈者动必为利。在圣人谓之权,在兵家名曰变。非本与立无以自修,非治与动无以趋时,非权与变无以胜敌。有本立而后能治动,能治动而后可以权变,权变所以济治动,治动所以辅本立。此本末先后之次略同耳。 或问武所论,举军动众皆法也,独称此用众之法者何也?曰:武之法,奇正贵乎相生,节制权变,两用而无穷。既以正兵节制,自治其军,未尝不以奇兵权变而胜敌。其于论势也,以分数形名居前者,自治之节制也。以奇正虚实居后者,胜敌之权变也。是先节制而后权变也。凡所谓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修道而保法,自保而全胜者,皆相生两用先后之术也。盖鼓铎旌旗,所以一人之耳目,人既专一,勇者不得独一进,怯者不得独退,此何法也?是节制自治之正法也。止能用吾王军之众而已,其法也,固未及于胜人之奇也,谈兵之流,往往至此而止矣。武则不然,曰:此用吾众之法也。凡所谓变人之耳目,而夺敌之心气,是权谋胜敌之奇法也! 或问夺气者,必曰三军,夺心者,必曰将军,何也?曰:三军主于斗,将军主于谋。斗者乘于气,谋者运于心。夫鼓作斗争不顾万死者,气使之也;深思远虑以应万变者,心生之也。气夺则怯于斗,心夺则乱于谋。下者不能斗,上者不能谋,敌人上下怯乱,则吾一举而乘之矣。《传》曰,一鼓作气,三而竭者,夺斗气也。先人有夺人之心者,夺谋心也。三军,将军之事异也。 或问自计及间(谍)上下之法皆要妙也,独云此用兵之法妙者,何也?曰:夫事至于可疑,而后知不疑者,为明机。至于难决而后知能决者,为智。用兵之法出于众人之所不可必者,而吾之明智了然,不至于犹豫者,其所得固过于众人,而通于法之至妙也。所谓高陵(山陵)勿向,背邱勿逆,盖亦有可向可逆之机。佯北(败)勿从,锐卒勿攻,亦有可从可攻之利。饵<诱敌>兵勿食,归兵勿遏,亦有可食可遏之理。围师必阙(缺),穷寇勿追,亦有不阙可追之胜。此兵家常法。之外尚有反复微妙之术智也。不疑而能决,所谓用兵之法妙也。 或问九变之法,所陈五事者,何也?曰:九变者,九地之变也。散,轻,争,交,重,圮,关,死。此九地之名也,一共志使之属,趋其后,谨其守,固其结,继其食,进其途,塞其关,示(敌)不活。此九地之变也。九而言五者,关而失次也。下文曰,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是九变主于九地,明矣。故特于巜九地篇》曰,九地之变,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然则既有九地,何用九变之文乎?曰:武所论,将〈带兵者)不通九变之利,又曰,治兵不知九变之术,盖九地者,陈(阵)变之利,故曰不知变不得地之利。九变者,言术之用,故曰,不知术不得人之用。是故六地有形,九地有名,九名有变,九变有术。知形而不知名,决事于冥冥(不明),知名而不知变,驱众而浪战。知变而不知术,临用而事屈。此所以六地九地九变皆论地利,而为篇异也。李筌以塗(途)有所不由,而下五利兼之为十变者,误也。复指下文为五利,何尝有五利之义也?绝地无留,当作轻地,盖轻有无止之辞。 或问,凡军好高而恶下。太公曰:凡三军处山之高,则为敌所栖,岂好高之义乎?曰:武之高,非太公之高也。公所论天下之绝险,高山盘石其上,亭亭无有草木,四面受敌。盖无草木,则乏芻〈刍)牧樵採之利,四面受敌则绝出入运馈之路。可上而不可下,可死而不可久,此固有栖之之害也。武之所论,假(借〉势利之变也。处隆高邱陵之地,使敌人来战,则有高隆向陵逆邱之害,而我得因高乘下,建瓴走丸,转石决水之势,加以养生处实,先利粮道,战则有乘势之便,守则有处实之固,居则有养生足食之利,去则有便道向生之路。(此句意为居高可以临下),虽有百万之敌,安得栖我于高哉?太武栖姚兴于天渡,李先计令遣奇兵邀伏,绝柴壁之粮道,此(姚)兴犯处高之忌,而先得栖敌之法明矣。学孙武者,深明好高之论,而不悟处于太公之绝险,知其势利之变者,后可与议其书矣。 或问,天地者,地形也,复论将有六败者,何也?曰:后世学兵者,泥胜负之理于地形者,故曰地形者兵之助,非上将之道也。太公论主帅之道,择善地利者三人而委之,则地形固非将军之事也。所谓料敌制胜者,上将之道也。知此为将之道者,战则必胜。不知此为将之道者,战则必败。凡所言,曰走,曰驰,曰崩,曰陷,曰乱,曰北(败)者,此六者败之道。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是胜败之理不可(拘)泥于地形,而系于将之工拙也。至于九地亦然,曰刚柔皆得地之理也。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驱三军之众,如群羊往来,不知其所之者,将军之事也。特垂戒于六地九地者,孙武之深旨也。 或问死焉,不得士人尽力,诸(各家)释为二句者,何也?曰:夫人之情,就其甚难者,不顾其甚易,舍其至大者,不吝其至微,死难于生也,甘其万死之难,则况出于生之甚易者哉?武意以谓三军之士,投之无所往,则白刃在前,有所不避也。死且不避,况于生乎?生犹不虑,况于死乎?故曰,死且不北。夫三军之士,不畏死之难者,安得不人人用力乎?死焉不得士人尽力,诸家断为二句者,非武之本意也。(注…二句,可参阅梅尧臣“必死可生,人尽力也”。) 或问,方马埋轮,诸家释为力缚,或谓缚马为方阵者,何也?曰:解方为缚者,义不经(不合经典之义),据缚而方之者,非武本词。盖方当为放字,武之说,本乎人心离散,则虽强为固止而不足恃也。固止之法,莫过于柅<抑?>其所行。古者用兵,人乘車而战,車驾马而行,今欲使人固止而不散,不得齐勇之政,虽放去其马而牧之,陷轮于地而埋之,亦不足恃之为不散也。噫,军中之士,辕不得马而驾,轮不得辙而驰,尚且奔走散乱而不一,则固在以政(军令)齐其心也。 或问,兵情之速,又曰为兵之事,夫情与事,义果异乎?曰:不可探测而蕴于中者,情也;见乎施为而成乎其外者,事也。情隐于事之前,而事显于情之后,此用兵之法,隐显先后之不同也。所谓兵之情主速者,盖吾之所由所攻,欲出于敌之不虞(不意)不戒也。夫以神速之兵,出于人之所不能虞度,而戒备者,固在中情秘密而不露,虽智者深间(间谍),不能前谋先窥也。所谓为兵之事者,盖敌意既顺,而可详敌隙已形而可乘,一向并敌之势,千里杀敌之将,使陈(同阵)不暇战,而城不及守者,彼败事已显,而吾兵业于成于外也。故曰:所谓巧能成事者,此也。是则情事之异,隐显先后也。 或问,九地之中,复有绝地者,何也?曰:兴师动众,去吾之国中,越吾之境土,而初入敌人之地,疆场之限,所寸之关梁津要,使吾踵军在后,告毕书绝者,所以禁入内顾之情,而止其远遁之心也。《司马法》曰,书亲绝是谓绝顾,一虑。巜尉缭子》踵军令曰:遇有还者诛之!此绝地之谓也。然而不预九地者,何九地之法,皆有变而绝地无变。故论于九地之中,而不得列(入)其数也。或以越境为越人之国,如秦越(跨越)晋伐郑者,鉴也。 或问,不知诸侯之谋,不能预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不能行军,不用向导不能得地利,重(复)言于军争九地二篇者,何也?曰:此三法者,皆行师争利,出没往来,迟速先后之术也。盖军争之法,方变迂为直,后发先至之为急也。九地之利盛言为客深入利害之为大也。非此三法,安能举哉?噫,与人争迂直之变,趋险阻之地,践敌人之生地,求不识之迷途,若非和邻国之援为之,引军明山川林麓,险难阻阨,沮洳濡泽之形而为之标表,求乡人之习熟者为之前导引,动而必迷,举而必穷,何异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下,不行其野,强违其马,欲争迂直之胜,图深入之利,安能得其便乎?称之二篇,不亦旨哉! 或问,何谓无法之赏,无政之令?曰:治军衘众,行赏之法,施令之政,盖有常理。今欲犯三军之众,使不知其利害,多方娱敌而因利制权。故赏不可以拘常法,令不可以执常政。噫!常法之赏,不足以愚众,常政之令,不足以惑人。则赏有时而不以令有时,而不执者,将军之权也。夫进有重赏,有功必赏,赏法之常也。吴子相敌,北(败)者有赏,马隆募士,未战先赏,此无法之赏也。先庚后甲,三令五申,政令之常也。若曰:若驱群羊往来,莫知所之。李愬袭元济,初出,众请所向日东六十里止,至張柴诸将,请所止(宿营地),復曰:入蔡州。此无政之令也。 或问,用间(谍)使间,圣智仁义,其旨安在?日:用间者,用间之道也。或以事或以权,不必人也。圣者无所不通,智者深思远虑。非此圣智之明,安能坐以事权(即运筹帷幄)间敌哉?使间者,使人为间也,吾之与间(谍),彼此有可疑之势,吾疑间有覆舟之祸,间疑我有害己之计。非仁恩不足以结间之心,非义断不足以决己之惑,主无疑于客,客无猜于主,而后可以出入于万死之地,而图攻矣。秦王使张仪相魏,数年无效,而阴<暗中>厚之者,恩结间之心也。高祖(刘邦)使陈平用金数十万,离<间>楚君臣,平,楚之亡虏也,吾无问其出入者,义决己之惑也。 或问,伊挚吕牙(伊尹姜尚),古之圣人也,岂尝为商,周之间耶?武之所称,岂非尊间之术而重之哉?曰:古之人,立大事就大业,未尝不守于正。正不获意,则未尝不假权以济道。夫事业至于用权,则何所不为哉?但处之有道而卒反于正,则权无害于圣人之德也。盖在兵家名曰间,在圣人谓之权。汤<商>不得伊挚,不得悉(知)夏政之恶,伊挚不在夏,不能成汤之美。武(周武王)不得吕牙,不能审商王之罪,吕牙不在商,不能就武之德。非此二人者,不能立顺天应人,伐罪弔民之仁义。则非为间于夏商,而何惟其处之有道,而终归于正。故名曰:权,兵家之间,流而不反不能合道,而入于诡诈之域,故名曰间。所谓以上智成大功者,真伊,吕之权也。权与间,实同而名异。 或问,间何以终于篇之末?曰:用兵之法,唯间为深微神妙,而不可易言也。所谓非圣智不能用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者,难之之辞也。武,始以十三篇干吴者,亦欲以其书之法,教阖闾之知兵也。教人之初,蒙昧之际,要(领)在从易而入难,先明而后幽,本末次序而导之,使不惑也。是故,始教以计量校算之法,而次及于战攻,形势,虚实,军争之术。渐至于行军,九变,地形,地名,火攻之篇,诸法皆通,而后可以论间道之深矣。噫,教人之始者,务令明白易晓。而遽期之以圣智微妙之所难,则求之愈劳,而索之愈迷矣。何异王通,谓不可骤而语易者哉?或曰,庙堂多算,非不难也,何不列之于终篇也?曰:计之难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也。夫敌人之情,最为难知,不可取于鬼神,不可求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先知者,必在于间。盖计待情而后校,情因间而后知。宜乎以间为深,而以计为浅也。孙武之蕴在于此,而知十家之说不能尽矣! 辑《孙子》十家评注之巜遗说》 (孙宁注:巜遗说》一文,对《孙子》十三篇作了提纲挈领之阐释。根据孙星衍之说,《孙子》不止十三篇,而奔吴以十三篇干吴,为孙武手定呈吴王,得以留传,而余篇则多佚失了。姑信其言不虚也。 兵法者,心法也。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毛泽东人民战争军事思想体系,运用之妙,深得《孙子》兵法之奥秘!其语境虽殊,意蕴神通矣!) 甲辰年五月初五 2024.6.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