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家评注《孙子兵法》之十四

一一孙宁辑《九地篇》 上

九地篇题解：

曹公曰：欲战之地有九。李筌曰：胜敌之地有九，故次《地形》之下。王皙曰：用

兵之地利害有九也。張预曰：用兵之地其势有九，此论地势，故次《地形》。

孙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

有围地、有死地。

曹公曰：此九地之名也。張预曰：此九地之名。

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

曹公曰：士卒恋土，道近易散。杜佑曰：战其境内之地，士卒意不专，有溃散之心，

故曰散地。李筌曰：卒恃土怀妻子，急则散，是为散地。杜牧曰：士卒近家，进无

必死之心，退有归投之处。梅尧臣同杜牧注。王皙同曹公注。何氏曰：散地士卒，

恃土怀念妻子，急则散走，是为散地。一曰地无间键，士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

可数战。又曰地远四平，更无要害，志意不坚而易离。故曰散地。吴王问孙武曰：

散地士卒顾家，不可与战，则必固守不出。若敌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

塞吾要道，待吾空虚而急来攻，则如之何？武曰，敌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

以军为家，专志轻斗，吾兵在国，安土怀生，以陈则不坚，以斗则不胜，当集人合

众，聚谷蓄帛，保城备险，遣轻兵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野无所掠，

三军困馁，因而诱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战，则必因势依险设伏，无险则隐于天气

阴晦昏雾，出其不意，袭其懈怠，可以有功。张预曰：战于境内，士卒顾家，是易

散之地也。郧人将伐楚师，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诚，恃近其城，莫有斗志，

果为楚所败是也。

 （孙宁注：孙子与吴王问答，此篇何延锡与张预注，下文同时引用，原文照录，

非觉繁复，古人有深意也。清代孙星衍叙，《孙子》应有八十二篇！今流传仅手定

之十三篇。阖闾观阅后，召孙子问答解疑。故有何、張重复引用。）

入人之地而不深者，为轻也。

曹公日：士卒皆轻返也。杜佑曰：入人之地未深，意尚未专，轻走。谓之轻地。李

筌曰：轻于退也。杜牧曰：师出越境，必焚舟梁，示民无返顾之心。梅尧臣曰：入

敌未远，道近轻返。王皙曰：初涉敌境，势轻，士未有斗志也。何氏曰：轻地者，

轻于退也。入敌境未深，往返轻易，不可止息，将不得数动劳人。吴王问孙子曰：

吾至轻地，始入敌境，士卒思还，难进易退，未背险阻，三军恐惧，大将欲进士卒

欲退，上下易心，敌守其城堡，整其车骑，或当吾前或击吾后，则如之何？武曰：

军至轻地，士卒未专，以入为务，无以战为，故无近其名城，无由其通路，设疑佯

惑，示若将去，乃选骁骑，卸枚先入，掠其牛马六畜，三军见得进，乃不惧。分吾

良将，密有所伏，敌人若来，击之无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又曰，军入敌境，

敌人固垒不战，士卒思归，欲退且难，谓之轻地，当选骁骑伏要路，我退敌追来，

则击之也。張预曰：始入敌境，士卒思还，是轻返之地也。尉缭子曰，征役分军而

归或临战自北（败），则逃，伤甚焉。言民兵四集，分屯占地，使北来者当北道，

则多逃，以其开之耳。

我得则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

曹公曰：可以少胜众（以）弱胜强。杜佑曰：谓山水阨口，有险固之利，两敌所争。

李筌曰：此阨喉守险地，先居者胜，是为争地也。杜牧曰：必争之地乃险要也。前

秦苻坚，先遣大将吕光讨西域，坚败绩后，光自西域返师至宜禾，（苻）坚凉州刺

史梁熙谋拒之。高昌太守杨翰曰，吕光新定西国，兵强气锐，其锋不可当，若出流

沙，其势难测，髙梧谷口险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彼既困竭，人自然投戈。如以

为远不可守，伊吾之国亦可拒之。若废此二要，难为计矣。地有所必争，真此机也。

熙不从，竟为光所灭也。陈皞曰：彼我若先得其地者，则可以少胜众，弱胜强也。

梅尧臣曰：无我无彼，先得则利。王皙同陈皞注。何氏曰：争地，便利之地，先居

者胜，是以争之。吴王问孙武曰：敌若先至，据要保利，简兵练卒，或出或守，以

备我奇，则如之何？武曰：争地之法，先据为利，敌得其处，慎勿攻之，引而佯走，

连旗鸣鼓，趣其所爱，曳柴扬尘，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必出救，人

欲我与，人弃我取，此争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敌用此术，则选吾锐卒，固守其

所，轻兵追之，分伏险阻，敌人还斗，伏兵旁起，此全胜之道。张预曰：险固之利，

彼我得之，皆可以少胜众，弱胜强者，是必争之地也。唐太宗以三千人守成皋之险，

坐困窦建德十万之众是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

曹公曰：道正相交错也。杜佑曰：交地有数道往来，交通无可绝。杜牧曰：川广地

平，可来可往，足以交战对垒。陈皞曰：交错是也。言其道路交横，彼我可以来往。

如此之地，则须兵士首尾不绝，切宜备之，故下文云，交地吾将谨其守，其义可见

也。梅尧臣同陈皞注。何氏曰：交地，平原交通也。一曰，可以交结，不可杜绝之，

绝之致隙。又曰交通四远，不可遏绝。吴王问孙武曰：交地吾将绝敌，使不得来，

必令吾边城修其守备，深绝通路，固其隘塞，若不先图之，敌人已备，彼可得而来，

吾不得而往，众寡又均，则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来，吾分卒匿之，

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敌人且至，设伏隐庐，出其不意，可以有功也。張预曰：敌

有数道往来，通达而不可阻绝者，是交错之地也。

诸侯之地三属。

曹公曰：我与敌相当，而旁有他国也。孟氏曰：若郑界于齐、楚、晋是也。

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

曹公曰：先至得其国助也。杜佑曰：先至其地，交结诸侯之众为助也。李筌曰：对

敌之旁，有一国为之助，先往而通之，得其众也。杜牧曰：衢地者，三属之地，我

须先至其冲，据其形势，结其旁国也。天下，犹言诸侯也。梅尧臣曰：彼我相当，

有旁国三面之会，先至则得诸侯之助也。王皙曰：曹公云，先至得其国助，皙谓先

至者，结交先至也。言天下者，谓能广功，则天下可从。何氏曰：衢地者，地要冲

控带数道。先据此地，众必从之，故得之则安，失之则危也。吴王问孙子曰：衢地

必先，若吾道远发后，虽驰车骤马，至不能先，则如之何？武曰：诸侯三属，其道

四通，我与敌相当而旁有他国，所谓先者，必重币轻使约和旁国，交亲结恩，兵虽

后至，众已属矣。我有众助，彼失其党，诸国掎角，震鼓齐攻，敌人惊恐，莫知所

当。张预曰：衢者，四通之地，我所敌者，当其一面，而旁有邻国，三面相连属，

当往结之以为己援。先至者，谓先遣使以重币约和旁国也。兵虽后至，已得其国助

矣。

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通典城邑下有难以返三字）。

曹公曰：难返之地。杜佑曰：难返还也。背，去也，背与倍同；多，道里多也。远

去己城郭，深入敌地，心专意一，谓之重地也。李筌曰：坚志也。白起攻楚，乐毅

伐齐，皆为重地。杜牧曰：入人之境已深，过人之城已多，津梁皆为所恃，要冲皆

为所据，还师返旆不可得也。梅尧臣曰：乘虚而入，涉地愈深，过城巳多，津要绝

塞，故曰重难之地。王皙曰：兵至此者，事势重也。何氏曰：重地者，入敌已深，

国粮难应支给，将士不掠何取？吴王问孙武曰：吾引兵深入重地，多所逾越，粮道

绝塞，设欲归还，势不可过，欲食于敌，持兵不失，则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

士卒轻勇，转输不通，则掠以继食，下得粟帛，皆贡于上，多者有赏，士无归意。

若欲还去，即为戒备，深沟高垒，示敌且久，敌疑通途，私除要害之道，乃令轻車

衔枚而行，扬其尘埃，以牛马为饵，敌人若出，鸣鼓随之，阴伏吾士与之中，期内

外相应，其败可知也。张预曰：深涉敌境，多过敌城，士卒心专，无有归志，此难

退之地也。司马景王谓诸葛恪卷甲深入，其锋不可当是也。

行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圮地。

曹公曰：少固也。杜佑曰：少固也，沮洳之地。贾林日：经水所毁，曰圮，沮洳圮

地，不得久留，宜速去也。梅尧臣曰：水所毁圮，行则犹难，况战守乎？何氏曰：

圮地者，少固之地也。不可为城垒沟隍，宜速去之。吴王问孙武曰：吾入圮地，山

川险阻，难从之道，行久卒劳，敌在吾前，而伏吾后，营居吾左而守吾右，良车骁

骑，要吾隘道，则如之何？武曰：先进轻车，去军十里与敌相候，接期险阻，或分

而左，或分而右，大将四观，择空而取，皆会中道，倦而乃止。張预曰：险阻，沮

洳之地，进退艰难，而无所依。

所由入者隘，所由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

杜佑曰：所从入阨险，归道远也。持久则粮乏，故敌可以少击吾众者，为围地也。

李筌曰：举动难也。杜牧曰：出入艰难，易设奇伏，覆胜也。梅尧臣曰：山川围绕，

入则隘，归则迂也。何氏曰：围地入则隘险，归则迂回，进退无从，虽众何用？能

为奇变，此地可由。吴王问孙武曰：吾入围地，前有强敌，后有险难，敌绝我粮道，

利我走势，敌鼓噪不进，以观吾能，则如之何？武曰：围地之宜，必塞其阙，示无

所往，则以军为家，万人同心，三军齐力，并炊数日无见火烟，故为毁乱寡弱之形，

敌人见我，备之必轻，则告励士卒，令其奋怒，陈伏良卒，左右险阻，击鼓而出，

敌人若当，疾击务突。我则前门后拓，左右掎角也。又曰，敌在吾围，伏而深谋，

示我以利，萦我以旗，纷纭若乱，不知所之，奈何？武曰：千人操旌，分塞要道，

轻兵进挑，陈而勿搏，交而勿去，此败谋之法。张预曰：前狭后险之地，一人守之，

千人莫向，则以奇伏胜。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

曹公曰：前有高山，后有大水，进则不得，退则有碍。杜佑曰：前有高山，后有大

水，进不得前，退则有阻碍，又乏绝粮，故为死地。在死地者，当及士卒尚饱，强

志殊死战，故可以俱克也。李筌曰：阻山背水食尽，利速不利缓也。杜牧曰：卫公

李靖曰，一或有进军行师，不因乡导，陷于危败，为敌所制，左谷右山，束马悬车

之径，前穷后绝，雁行魚贯之严，兵陈未整而强敌忽临，进无所息，退无所固，求

战不得，自守莫安，驻则日月稽留，动则首尾受敌，野无水草，军乏资粮，马困人

疲，智穷力极，一人守隘，万夫莫向，如彼要害，敌皆据之，如此之利，我已失守，

纵有骁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乎？若此死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当须上下同

心，併力一气，拍肠溅血，一死于前，因败为功，转祸为福，此乃是也。陈皞曰：

人在死地，如坐漏船，伏烧屋。贾林曰：左右高山，前后绝涧，外来则易，内出则

难。误居此地，速为死战则生，若待士卒气挫，粮储又无而持久，不死何待？梅尧

臣曰：前不得进，后不得退，旁不得走，不得不速战也。何氏曰：死地力战或生，

守隅则死。吴王问孙武曰：吾师出境，军于敌人之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

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之投命溃围，则如之何？武曰：深沟高垒，示为

守备，安静勿动，以隐吾能，告令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車，以饗吾士，烧尽粮

食，填夷井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将无余谋，士有死志，于是砥甲砺刃，并气

一力，或攻两旁，震鼓急噪，敌人亦惧，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

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战者亡。吴王曰：若吾围敌，则如之何？

武曰：山峻谷险，难以逾越，谓之穷寇。击之之法，伏卒隐庐，开其去道，示其走

路，求生透出，必无斗志，因而击之，虽众必破。《兵法》又曰，若敌人在死地，

士卒气勇，欲击之法，顺而勿抗，阴守其利，绝其粮道，恐有奇兵，隐而不覩，使

吾弓弩，俱守其所。張预曰：山川险隘，进退不能，粮绝于中，临敌于外。当此之

际，励士激战，而不可缓也。

是故散地则无以战。

杜佑曰：士卒顾家，不可轻战。李筌曰：恐走散。杜牧曰：已具其上。贾林曰：地

无关键，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数战，地形之说，一家之理。若号令严明，士

卒爱服，死且不顾，何散之有？梅尧臣曰：我兵在国，安土怀生，陈则不坚，斗则

不胜，是不可以战。王皙曰：决于战则惧散。张预曰：士卒怀生，不可轻战。吴王

问孙武曰：散地不可战，则必固守不出，若敌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

吾要道，待吾空虚而急来攻，则如之何？武曰：敌人深入，专志轻斗，吾兵安土，

陈则不坚，战则不胜，当集人聚谷，保城备险，轻兵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

不至，野无所掠，三军困馁，因而诱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战，则必因势依险设伏，

无险则隐于阴晦，出其不意，袭其懈怠。

轻地则无止。

杜佑曰：志未坚，不可遇敌。李筌曰：恐逃。杜牧曰：兵法之所谓轻地云者，出军

行师，始入敌境，未背险要，士卒思还，难进易退，以入为难，故曰轻地也。当必

选精骑，密有所伏，敌人卒至，击之勿疑，若是不至，逾之速去。梅尧臣曰：始入

敌境，未背险阻，士心不专，无以战为，无近名城，勿由通路，以速进为利。王皙

曰：无故不可止也。张预曰：士卒轻返，不可辄留。吴王曰：士卒思还，难进易退，

未背险阻，三军恐惧，则如之何？武日：军在轻地，士卒未专，以入为务，无以战

为，故无近其名城，无由其通路，设疑佯惑，示若将去，乃选精骑，卸枚先入，掠

其六畜，三军见得进乃不惧，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人若来，击之勿疑，若其不

至，捨之而去。

争地则无攻。

曹公曰：不当攻，当先至为利也。杜佑曰：三道，攻当先至，得其地者不可攻。李

筌曰：敌先居地险不可攻。杜牧曰：无攻者，谓敌人若已先得其地，则不可攻。王

皙曰：敌居形胜之地，先据乎利，而我不得其处则不可攻。张预曰：我欲往而争之，

而敌已先至也。吴王曰：敌若先至，据要保利，简兵练卒，或出或守，以备我奇，

则如之何？武曰：争地之法，护之者得，求之者失，敌得其处，慎勿攻之，引而佯

走，建旗鸣鼓，趣其所爱，曳柴扬尘，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必出救，

人欲我与，人弃我取，此争先之道也。若我先至，敌用此术，则选吾锐卒，固守其

所，轻兵追之，分伏险阻，敌人还斗，伏兵旁起，此全胜之道也。

交地则无绝。

曹公曰：相及属也。杜佑曰：相及属也，俱可进退，不可以兵绝之。李筌曰：不可

绝间也。杜牧曰：川广地平，四面交战，须车骑部伍首尾联属，不可使断绝，恐敌

人因而乘我。贾林曰：可以交绝不可杜绝，绝之致隙。梅尧臣曰：道既错通，恐其

邀截，当令部伍相及不可断也。王皙曰：利粮道也。交相往来之地，亦谓之通地，

居高阳以待敌，宜无绝粮道。张预曰：往来交通，不可以兵阻绝其路，当以奇伏胜

也。吴王曰：交地吾将绝敌，使不得来，必令吾边城修其守备，深绝通道，固其隘

塞，若不先图之，敌人已备，彼可得而来，吾不得而往，众寡又均，则如之何？武

曰：吾既不可以往，彼可以来，则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敌人且至，设

伏隐庐，出其不意。

衢地则合交（原本作交合，从通典改）。

曹公曰：结诸侯也。孟氏曰：得交则安，失交则危也。杜佑曰：交结于诸侯。李筌

曰：结行也。杜牧曰：诸侯之交，又云旁国也。梅尧臣曰：地处四通，何以得天下

之助？当以重币合交。王皙曰：四通之境，非交援不强。張预曰：四通之地，先结

交旁国也。吴王日：衢地贵先，若吾道元而发后，虽驰车骤马，至不得先，则如之

何？武曰：诸侯三属，其道四通，我与敌相当，而旁有他国，所谓先者，必重币轻

（快）使，约和旁国，交亲结恩，兵虽后至，众已属矣。简兵练卒，阻利而处，我

有众助，彼失其党，诸国掎角，敌人莫当。

重地则掠。

曹公曰：畜积粮食也。孟氏曰：因粮于敌也。畜积粮食，入深士卒坚固，则可掠取

财物。李筌曰：深入敌境，不可非议失人心。如汉高祖入秦，无犯妇女，无取宝货，

得人心也。此筌以掠字为无掠。杜牧曰：言居于重地，进未有利，退复不得，则须

运粮为持久之计，以伺敌也。梅尧臣曰：去国既远，多背城邑，粮道必绝，则掠畜

积以继食。王晢曰：深入敌境，则掠饶野，以丰储也。难地食少则危。张预曰：深

入敌境，馈饷不继，当励士掠食，以备其乏也。吴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粮道绝塞，

设欲归还，势不可过，则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轻勇，转输不通则掠以继

食，下得粟帛皆供于上，多者有赏，若欲还出，深沟高垒，示敌且久，敌疑通途，

私除要害，乃令轻车卸枚而行，扬其尘埃，饵以牛马，敌人若出，鸣鼓随之，阴伏

吾士与之中，期内外相应，其败可知。

圮地则行。

曹公曰：无稽留也。杜佑曰：无稽留，不可止。李筌曰：不过为沟隍，宜急去之。

梅尧臣曰：既毁圮，不可依止，则当速行无稽留也。王皙曰：合聚军众，圮无舍止。

张预曰：难行之地则不可稽留也。吴王曰：山川险阻，难从之道，行久卒劳，敌在

吾前而伏吾后，营居吾左而守吾右，良车骁骑要吾隘道，则如之何？武曰：先进轻

车，去军十里，与敌相候，接期险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将四观，择空而取，

皆会中道，倦而乃止。

围地则谋。

曹公曰：发奇谋也。杜佑曰：发奇谋也。居此则当权谋诈谲，可以免难。李筌曰：

智者不困。杜牧曰：难阻之地，与敌相持，须用奇险诡谲之计。梅尧臣曰：前有隘

后有险，归道又迂，则发谋虑以取胜。张预曰：难以力胜，易以谋取也。吴王曰：

前有强敌，后有险难，敌绝我粮道，利我走势，彼鼓噪不进，以观吾能，则如之何？

武曰：围地必塞其阙，示无所往。则以军为家，万人同心，三军齐力，并炊数日，

无见火烟，故为毁乱寡弱之形，敌人见我，备之必轻，则告励士卒，令其奋怒，陈

伏良卒，左右险阻，击鼓而出，敌人若当，疾击务突。我则前斗后拓，左右掎角。

死地则战。

曹公曰：殊死战也。李筌曰：殊死战不求生也。陈皞曰：陷在死地则军中人人自战，

故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贾林曰：力战或生，守隅则死。梅尧臣曰：前后左右无

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战也。张预曰：陷在死地，则人自为战。吴王曰：敌人大至，

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之投命，则如之何？武曰：深沟

高垒，安静勿动，告令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车，以饗吾士，烧尽粮食，填夷井

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砥甲砺刃，并气一力，或攻两旁，震鼓急譟，敌人亦惧，

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

战者亡。

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

梅尧臣曰：设奇冲掩。

众寡不相恃。

梅尧臣曰：惊扰之也。

贵贱不相救。

梅尧臣曰：散乱也。

上下不相扶（原本作救，从御览改）。

梅尧臣曰：仓惶也。

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

孟氏曰：多设疑事，出东见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扰，而集聚不得也。李筌曰：

设变以疑之，救左则击其右，惶乱不暇计。杜牧曰：多设变诈，以乱敌人，或冲前

掩后，或惊东击西，或立伪形，或張奇势，或则无形以合战，敌则必备而众分，使

其意摄离散，上下惊扰，不能和合，不得齐集，此善用兵也。梅尧臣曰：或已离而

不能合，或虽合而不能齐。王皙曰：将有优劣则然，要在于奇正相生，手足相应也。

张预曰：出奇不意，掩其无备，骁兵锐卒，猝然突击，彼救前则后虑，应左则右隙，

使仓惶散乱，不知所衘，将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复聚，其兵虽合而不

能一。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曹公曰：暴之使离，乱之使不齐，动兵而战。李筌曰：挠之，令见利乃动，不乱则

止。梅尧臣曰：然能使敌若此，当须有利则动，无利则止。张预曰：彼虽惊扰，亦

当有利则动，无利则止。

敢问敌众，整而将来，待之若何？

曹公曰：或问也。梅尧臣曰：此设疑以自问，言敌人甚众，将又严整，我何以待之

耶？张预曰：前所陈者，须兵众相敌，然后可为。

故或人问于我，而又整肃，则以何术待之也？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

曹公曰：夺其所恃之利，若先据利地，则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孙子故立此问者，

以此为秘要也。所谓爱，谓敌所便爱也，或财帛女子，吾先困辱之，则敌进退皆听

也。杜牧日：据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粮道，斯三者，敌人之所爱惜倚恃者也。

若能俱夺之，则敌人虽强，进退胜败皆须听我也。陈皞曰：爱者，不止所恃利，但

敌人所顾之事，皆可夺也。梅尧臣曰：当先夺其所顾爱，则我志得行，然后使其惊

扰散乱，无所不至也。王皙曰：先据利地，以奇兵绝其粮道，则如我之谋也。张预

曰：武曰敌所爱者，便地与粮食耳。我先夺之，则无不从我之计。

兵之情至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曹公曰：孙子应难以复陈兵情也。李筌曰：不虞不戒，破敌之速。杜牧曰：此统言

兵之情状，以乘敌间隙，由不虞之道，攻其不戒之处，此乃兵之深情，将之至事也。

陈皞曰：此言乘敌人有不及不虞不戒之便，则须速进，不可迟疑也。盖孙子之旨，

言用兵贵疾速也。梅尧臣曰：兵机贵速，当乘人之不备，乘人之不备者，行不虞之

道，攻不戒之所也。王皙曰：兵上神速夺爱，犹当然也。何氏曰：如蜀将孟达之降

魏，魏朝以达领新城太守，达复联吴固蜀，潜图中国，谋洩。司马宣王秉政，恐达

速发，以书给达以安之。达得书，犹豫不决，宣王乃潜军进讨，诸将皆言，达与二

贼交构，宜审察而后动。宣王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当及其未定往讨之，

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木兰塞以救达，宣王

分诸将拒之。初，达与诸葛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一百里，闻吾举事，

当表上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间也，则吾城巳固，诸军足办，所在深险，司马公必

不自来，诸侯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

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达于城下为木栅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

道攻之，旬有六日，达甥邓贤、将李辅等，开门出降，遂斩达。李靖争萧铣，集兵

于夔州，铣以时属秋潦，江水泛涨，三峡路陷，必谓靖不能进，遂休兵不设备。九

月，靖乃率师而进，将下峡，诸将皆请停兵待水退，靖曰，兵贵神速，机不可失，

今兵始集，铣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势，倏忽至城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

策，纵彼知我，仓猝征兵，无以应敌，此必成擒也。遂降萧铣。卫公（李靖）兵法

曰，兵用上神，战贵其速，简练士卒，申明号令，晓其目以麾帜，习其耳以鼓金，

严赏罚以戒之，重芻豢以养之，深沟堑以防之，指山川以导之，召才能以任之，述

奇正以教之。如此，则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则有所待也。若兵无先备，则不应

卒，卒不应则失于机，失于机则后于事，后于事则不制胜而军覆矣。故《吕氏春秋》

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胜，不可久而用之矣。或曰，兵之情虽主速，乘人

之不及，然敌将多谋，戒卒辑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坚，气锐而严，力全而劲，岂

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则当卷跡藏声，蓄盈待竭，避其锋势，与其持久，安

可犯之哉？廉颇之拒白起，守而不战，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进是也。張预曰：复

谓或人曰，用兵之理，惟尚神速，所贵乎速者，乘人之仓卒，使不及为备也。出兵

于不虞之径，以掩其不戒，故敌惊扰散乱而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待也。

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

李筌曰：夫为客深入则志专，主人不能御也。杜牧曰：言大凡为攻伐之道，若深入

敌人之境，士卒有必死之志，其心专一，主人不能胜我也。克者胜也。梅尧臣曰：

为客者入人之地深，则士卒专精，主人不能克我。张预曰：深入敌境，士卒心专，

则为主者不能胜也。客在重地，主在轻地故耳。故赵广武君谓韩信，去国远斗，其

锋不可当是也。

掠于饶野，三军足食。

王皙曰：饶野多稼穑。

谨养而勿劳，併气积力，运兵计谋为不可测。

曹公曰：养士併气运兵，为不可测度之计。李筌曰：气盛力积，加以谋虑，则非敌

之可测。杜牧曰：斯言深入敌人之境，须掠田野，使我足食，然后闭壁守之，勿使

劳苦，气全力盛，一发取胜，动用变化，使敌不能测我也。陈皞曰：所处之野，须

水草便近，积畜不乏，谨其来往，善抚士卒。王翦伐楚，楚人挑战，翦不出，勤于

抚衘，并兵一力。闻士卒投石为戏，知其养勇思战，然后用之，一举遂灭楚。但深

入敌境，未见可胜之利，则须为此计。梅尧臣曰：掠其富饶，以足军食，息人之力

併兵，为不可测之计。王皙曰：谨养谓抚循，饮食周谨之也。并锐气，积余力，形

藏谋密，使敌不测，俟其有可乘之隙则进之。张预曰：兵在重地，须掠粮于富饶之

野，以丰吾食。乃坚壁自守，勤抚其士卒，勿任以劳苦，令气盛而力全，常为不可

测度之计，伺敌可击，则一举而克，王翦伐荆，常用此术。

投之无所往，死且不北。

李筌曰：能得其力者，投之无往之地。杜牧曰：投之无所往，谓前后进退皆无所之，

士以此皆求力战，虽死不北也。梅尧臣曰：置在必战之地，知死而不退走。张预曰：

置之危地，左右前后皆无所往，则守战至此，而不奔北矣。

死焉不得。

曹公曰：士死安不得也。孟氏曰：士死无不得也。杜牧曰：言士必死，安有不得胜

之理？梅尧臣曰：兵焉得不用命？张预曰：士卒死战，安不得志？尉缭子曰，一贼

仗剑击于市，万人无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独勇，万人皆不肖也，必死与必生不侔也。

士人尽力。

曹公曰：在难地心并也。梅尧臣曰：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战？王皙曰：人在死地，岂

不尽力？何氏曰：困兽犹斗，鸟穷则啄，况灵万物者人乎？張预曰：同在难地，安

得不共竭其力？

兵士甚陷则不惧。

杜牧曰：陷于危险，势不独死，三军同心，故不惧也。梅尧臣同杜牧注。王皙日：

陷之难地则不惧，不惧则斗志坚也。张预曰：陷在危亡之地，人持必死之志，岂复

畏敌也？

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

曹公曰：拘，缚也。李筌曰：固，坚也。杜牧曰：往，走也，言深入敌境，走无生

路，则人心坚固如拘缚者也。梅尧臣曰：投无所往，则自然心固，入深则自然志专

也。张预曰：动无所之，人心坚固，兵在重地，走无所适，则如拘系也。

不得已则斗。

曹公曰：人穷则死战也。李筌曰：决命。杜牧曰：不得已者皆疑，陷在死地必不生，

以死救死，尽不得已也，则人皆悉力而斗也。梅尧臣、何氏同杜牧注。张预曰：势

不获己，须力斗也。

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约而亲，不令而信。

曹公曰：不求索其意，自得力也。孟氏曰：不求其胜，而胜自得也。李筌曰：投之

必死，不令而得其用也。杜牧曰：此言兵在死地，上下同志，不待修整而自戒惧，

不待收索而自得心，不待约令而自亲信也。梅尧臣曰：不修而兵自戒，不索而情自

得，不约而众自亲，不令而人自信，皆所以陷于危难，故三军同心也。王皙曰：谓

死难之地，人心自然固也。张预曰：危难之地，人自同力，不修整而自戒慎，不求

索而得情意，不约束而亲上，不号令而信命，所谓同舟而济，则吴越何患乎異心也？

禁祥去疑，至死无所之。

曹公曰：禁妖祥之言，去疑惑之计。一本作至死无所灾。李筌曰：妖祥之言，疑惑

之事而禁之，故无所灾。杜牧曰：黄石公曰，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吉凶，

恐乱军士之心。言既去疑惑之路，则士卒至死无有异志也。梅尧臣曰：妖祥之事不

作，疑惑之言不入，则军士必不乱，死而后已。王皙曰：灾祥神异，有以惑人，则

禁止之。张预曰：欲士死战，则禁止军吏，不得用妖祥之事，恐惑众也。去疑惑之

计，则至死无他虑。《司马法》曰，灭厉祥，此之谓也。倘士卒未有必战之心，则

亦有假妖祥以使众者。田单守即墨，命一卒为神，每出入约束必称神，遂破燕是也。

                      〈待续〉